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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色九千

【翔润】红与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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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AU

5.

晚上11点的东京依然光彩明艳,灯火尽情渲染着这个挥散着锋芒的诱惑城市,像一条条璀璨的光河流动交汇。夜凉如水,初夏的风温柔得让人有一些不知所措,樱井翔裹紧黑色风衣,走在去往料理店的路上。

他拉开门的时候发现老板正准备打烊,老板看见他后立马停下了动作,热情得看着他笑了。

“哦!樱井君晚上好啊,好久没来了呀。”

樱井翔同样微笑着:“山田君这是准备关门了?不如我下次再来?”

“没这回事,快进来。”老板放下手里的凳子擦擦手迎了上来。

樱井翔走进来顺手拉上门,老板招呼他坐下,依旧是老位子,他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淳朴敦厚的笑容。

“今天怎么有空?”

“刚从附近朋友家出来,突然有点想念你的手艺就过来了。”樱井翔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茶水,笑道。

“想吃点什么?”

“猪排饭吧。”

“再来份芥末章鱼?”

“芥末章鱼?”樱井翔喝了口茶差点呛到,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老板,“我从不吃章鱼。”

“哦,我记错了。”老板拍了下后脑勺,“是松本君喜欢的。”

樱井翔愣了下,然后随意地笑笑:“他现在常来吗?”

“不多呢,看的出他挺忙的。前些日子他说来这边办事,就顺便在我这儿吃了,跟你点了一样的猪排饭,后来加了份芥末章鱼。”

樱井翔闻言收敛了笑容,慢慢放下茶杯,手指在茶杯边沿摩挲着,看着茶水在杯子里荡漾。

“你最近见过他没有?”老板随口问道。

“没有,我们几年没联系了。”樱井翔说,“他还好么?”

老板擦桌子的手忽然停住了,动作变得缓慢下来,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没有逃过樱井翔的双眼。他坐下来,眼神有些许沉重。

“那天他来的时候,穿着一件薄衬衫。但是我看见了,他腰上缠着绷带。”

樱井翔手一晃,水漾出了杯口,顺着指尖流下来打湿了桌面。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出了点车祸,破了点皮。哎,我就没详细问。”

“车祸?”

“是啊。”

樱井翔微微皱了皱眉,泛黄的斜刘海遮掩住他一双明月般的双瞳,令人看不真切。

这时老板夫人从身后端来猪排饭放到樱井面前,金黄的色泽,诱人的香气,让樱井翔回想起几年前跟松本在这里同吃一碗猪排饭的日子。

“那天他还跟我要酒喝,我跟他说你伤着呢,不能喝酒。他就自己走过去拿。”老板一直低着眼自顾自地说着,抬起头发现樱井一直凝视着自己,没动筷子。他对着樱井翔晃晃手,“诶,别愣着,趁热吃。”

他站起来往樱井翔的杯子里又倒了点水,顺便拭去桌上的水渍:“也不知道现在伤好了没有。你要是见着他,就劝劝他别喝酒。”

樱井翔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夹起一块猪排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再往嘴里扒一大口白米饭:“我管不住他。”他说,“他从来不听我的。”




樱井翔走出店门已经快到1点,外面刚刚下过一点雨,拉开门的一瞬间有一股急促的风带着些湿意往他脖子里灌进来,他不由得立了立了风衣领子。

走在空空荡荡的小路上,街道两边的路灯打着昏暗的光,在樱井身后投下一个狭长寂寞的影子。樱井脑子里依旧盘旋着刚刚老板跟他说的那席话。他跟松本至今为止的联系只有那条四个字的信息,他不知道松本此刻到底是什么处境,这些天他一直有种预感,预感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但他知道越是看得到尽头,就越是到了难捱的时刻。他开始后悔,他想那晚他应该就像从前那样,逼着让松本接受自己的想法,不让他再次踏进这个圈子来。可是他心里又很清楚,几年过去,松本已经变了,自己的想法已经无法轻易左右到他,他不再是那个总是顺着自己意的松本润。

“哟,这是樱井警官吧。”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对面响起,有些锋利沙哑的音色,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迫使樱井回过神。

樱井翔抬起头,借着路灯不太明亮的光线看向对面,那里站着一个带着诡异笑容的男子,晃晃悠悠有些站不稳。

“这么晚了还出来抓人呢?”男人嘴里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眼神充满着不屑,一步步向樱井翔走近。

“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安藤。”随着对方的靠近,樱井翔闻到一股越来越刺鼻的酒味,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双手插进风衣口袋,“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是啊樱井警官。”安藤笑了,用讽刺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视了下樱井,“可真是个有模有样的好警官。”他故意在最后三个字上拖了长音。

安藤从来就不喜欢樱井翔,因为他害怕,怕他踩着自己上位。樱井还在宫野组的时候他就害怕看见樱井那洞穿一切、了然于心的眼神,宫野交代的任务也向来完成得完美妥当,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让安藤找不出丝毫破绽。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跟踪了樱井翔发现他是卧底,他很兴奋,接着就利用松本润跟樱井翔的关系,催生出那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坐享其成。

樱井翔显然不想跟他多费唇舌,用余光最后瞄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

“别急着走啊。”安藤喊住他,吐出一口烟,似乎是有些热,他急躁地扯开最上面的衬衫扣子,步伐紊乱地往墙走去,“你说,做警察爽呢,还是混黑道爽?”他靠着墙,夹着烟的手指慢悠悠敲击着墙壁。

“当然是做警察爽。”樱井翔笑着,缓慢低沉地说:“因为可以把你抓起来,看着你被关在监狱里一辈子痛苦。”

安藤听完有些恼火,眯着眼牢牢盯住樱井,但一瞬间又笑了:“你不会有那天的,你活不到那天。”

“我知道上次是你派的人,不过很可惜,只来了那么不痛不痒的一刀。”樱井面无表情地说,侧脸在路灯映射下显现出刚毅冷峻的线条,他叹了口气,“下次想杀我的时候,最好看准了再下手。”樱井翔提了提嘴角,用食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心脏。

安藤似乎有些被激怒,他的目光凶狠起来,就像一头觅到猎物的野兽。

“不,我怎么舍得杀你呢。”安藤突然笑出声,看着樱井翔那张永远带着自信和张扬的脸,他厌恶樱井翔总是运筹帷幄的样子。

“我不杀你。”他扔下烟头踩了一脚,渐渐收回近乎扭曲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我等着看松本润亲手杀了你。”



宫野死了。

在七月初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举行了葬礼,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来作最后道别。宫野没有孩子,宫野夫人只能带着安藤跟松本润,还有几个宫野以前的亲信跟人鞠躬点头。松本润从小就被宫野带进组,宫野对他很好,私下偷偷跟他说想让他当他儿子,将来继承整个宫野组。但松本润回绝了,他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这样肩负整个组重担的日子。宫野就没再提这件事,后来樱井翔也出了事,就慢慢开始扶植安藤。现在安藤理所当然地正式接管整个组,松本润感受到他看似哀伤沉痛的脸上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安藤正式上位以后,松本润也变成了二把手。就像松本润之前所想的那样,在无数次的试探与表忠心后,他对松本润几乎彻底放下了戒心。

此刻松本润正神态自若地坐在沙发上,两边站着四五个手下。他的脚边是两个跪在血泊中的男人,还有一个摔成两半的烟灰缸,边缘是触目惊心的鲜红。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一毫的光线,整个房间就这样被笼罩在一种压抑又见不得光的昏暗气氛下。

虽然这样的场景从他懂事开始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完全是熟若无睹的境界,松本润却还是有些反胃。

他抓住其中一个人的头发扯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男子用手捂着鲜血直流的头部,颤抖得应了一声,就被边上的手下带出了屋子。

俩人因为一次军火交易私下独吞了一笔巨款,逃到了越南,但最后还是被松本润抓了回来。

安藤来的时候正好跟他们擦肩而过,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男人,把视线收回来又放到松本身上。

“干嘛不直接做掉?”

“好歹跟了你七八年了,给个机会嘛。”松本润站起来,白色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扫了一眼地上通向门口蜿蜿蜒蜒的血迹,“600万放你桌上了。”

“你以前可没这么心软。”安藤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背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望着松本润。

“真的不给他们留条活路?”

“是。”安藤用手指摸着下唇,“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手下,凡事都得听我的。”

他想在松本润脸上找到一丝恐惧的表情,可惜并没有。

松本润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早就不想干这种事了,回来的目的可不是杀人好玩的,能放走一个是一个,但他脸上还是绽放出一个服从的笑容,“行,我这就去解决掉。”

“不用了。”安藤又说,松本润站住脚步,依然保持一丝微笑,纵使他内心觉得对方这种反反复复阴晴不定的想法真是无聊透了。

安藤站到窗前拉开窗帘,橘黄色的柔和光线照耀进来,他微眯了下双眼。

“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明天跟我去一趟香港。”




6.

仲夏的雨总是下得尤其急促,窗外狂风大作雷鸣电闪,像是要把天幕硬生生撕裂。伴着一阵闪电袭来,电话突然戏剧般在此刻响了起来。

樱井翔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松本润,距离上一次联系也过去一个月,他看着屏幕上一跳一跳的号码,立刻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里只传来平静的呼吸声。樱井翔仔细听着,丝毫不敢出声。窗外的雷雨越发肆虐,一阵阵闪电从天际劈过,让樱井几乎听不到电话。

“明晚十点,2号仓库。”

等樱井翔仔细分辨出这几个字,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2号仓库在东京一个偏远的郊区,樱井记得他第一次跟松本润一起做的交易就是在这里。仓库前身是化工厂存放化学物料的地方,后来工厂倒闭这里也就随着弃置,用来暂时存放一些集装箱运输的中转货物。

樱井到了那里发现松本润早就到了。这里没有灯,仓库门口四周一片杂草丛生,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光,昨天下的雨让空气中都带着些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湿意。但他还是认得出松本润的影子,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越发单薄。

松本润手上夹着烟,点点星火在一片黑暗的夜色中忽明忽暗。他侧对着樱井翔靠在仓库外斑驳的石灰墙上,听到前方有脚步声微微抬起头。

“来啦,翔。”他的声音很轻松,带着点笑意。

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樱井翔突然眼睛有点酸。他希望月光能快点从云层逃出来照在对方脸上,让他好好地,好好地看看他。

“等很久了吗?”

“不久,刚到。”他笑。

樱井翔能感觉到他的笑,眼睛有如细雨般的鲜亮。

他踏在草丛上一步步走近那个单薄的身影,脑海中在尽力寻求一些平平常常的开场问候语,但他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于是最终说出口的变成了:“什么时候学会吃芥末的?”

他在松本润略带诧异的视线中站住了,离松本润六米的距离,因为这里的空荡,他的那句话被毫无阻碍地放大在整片空地上。

“你从不吃芥末的……”樱井翔低着眼,说得很轻,最后几个字一出口就飘散在风里。

松本润往嘴里送烟的动作一时停在半空,他无奈地一笑道:“是山田告诉你的吧。”

樱井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凝视着松本。

松本润用力吸了一口烟,抬起头深深地吐出,似乎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润……”

“因为我需要刺激,它能让我清醒,让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让我看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松本润平静地回答,他站直了身子,正对着樱井翔。

“所以你带着伤还喝那么多酒也是为了清醒?”樱井翔随即接上话,口中是不带任何语气的质问,太阳穴却是突突跳着隐隐作痛。

“对。”松本耸耸肩,语气是在说一些小事般的无所谓:“它让我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这反而让我高兴。翔你做过卧底,你明白的,有时候你做着做着,时间一长就会忘了原本的目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吗?所以我要时刻保持清醒,哪怕再累,也要清楚认识自己回来的目的,不然你就会被带着走,手上会沾越来越多的鲜血。是的我以前是坏人,但我现在在做好人。你还记得那个穿红衣的小女孩吧?我现在终于了解你为什么开不了枪了。上礼拜我替安藤抓回来两个叛徒,我放过了他们,后来我才知道安藤把他们捆起来直接丢进海里。早知道会这样是不是还是我给他们一人一枪来得痛快?”他有些自嘲地笑了,“好人可真难做啊。”

樱井翔安静地听着,觉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脊背一阵凉意,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松本。

“我知道你想问我这伤怎么来的,你当然不会信这是车祸了。“松本润一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把烟头摁在斑驳的墙上慢慢捻着,烟灰随着破落的石灰一起掉下来。

“那次在泰国的南岸码头不小心跟泰国警方交了火,背后一发子弹直接从这里穿过去。”他指了指右边肋骨的位置,“你别这么看我,我已经很注意了,枪法也很好,但是对方人来的太多一下子顾及不过来。”他笑笑,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生死的琐事,“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松本润你怎么答应我的?”樱井翔在距离松本润四米的地方站住,太阳穴跳的越发厉害,他握紧了拳头,指甲用力嵌进掌心里,那些话语窜进他耳朵里让他觉得头炸开般的疼,“你答应我会保护好自己,可我没让你这么保护自己。”

“我听你话了。”松本反驳,“但总有意外不是?”

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石灰墙上,头抵着墙壁慢慢合上双眼,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想说的全都宣泄出来:“你知道么,其实我很想跟你打电话,但是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想干了,以前我总是跟在你后面,无论做什么你都陪着我,可是这次没有。三年前我坐牢的时候就想过了,出来以后要重新做人,我要做好人,你知道大门那个警卫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我还年轻,是啊我才多大,我还有好长好长的人生路要走,我还有好多广袤的世界要去看。其实我一开始不打算回东京了,但是我舍不得你,就算我当时还是认定是你出卖了我,我还是舍不得你,我想再见你一面。现在我知道我回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你还是我爱的樱井翔,永远不会背叛我。所以我现在心甘情愿,我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做一回好人。”

“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说当年的事实,你应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我把你再次卷入这场战争。”夜晚的风一阵一阵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樱井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听着松本润的话觉得心口越来越疼,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一点一点硬生生地撕开,他合起手掌,略带痛苦地捂住了脸。

“不,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这是上天注定的,注定我要知道一切原委,注定我要扳倒安藤,我怎么会服气,被安藤玩弄于鼓掌之上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会记恨,所以我必须要做掉他,我要撕碎他那张脸,让他万劫不复。”

爱得比任何人都浓郁,恨得比任何人都强烈,不论是三年前的他还是三年后的他,这就是他爱的松本润,一直都没有变过。

樱井翔觉得脚步像灌了铅般的沉重,全身都被抽光了力气,只能一点一点挪动着步伐,听见松本润继续说着。

“上星期他带着我去香港,跟大毒枭Jason谈一批AA+的毒品,他带了好几个人过去,可他居然让我验货,让我当着他们的面。现场有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叫我?可笑,他凭什么,凭什么指使我?他的位子不过是我让给他的,他以为宫野真的一开始就想扶植他吗?我什么时候碰过那些玩意儿,就连宫野带我出去都没让我验过货!”

松本润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情绪越来越激动,樱井翔再也无法听下去,他用力将松本润拥入怀里,他几乎是直接撞上去的,松本单薄的身体咯得他胸口好疼,他感受到松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松本润的话终于被这个强烈的拥抱打断,因为情绪的激动他全身颤抖着,樱井翔不顾一切地紧紧抱着他,听见松本在他耳边急促的呼吸声,隐约带着些温热。他深深地埋进松本润的肩膀,掌心按着他的头,像是要把松本润按进自己的骨髓血液里。松本润起初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挣扎在感受到樱井翔体温的那一刻开始慢慢平复下来,他双手环上樱井翔的腰,紧紧地箍住,贴在他颈窝贪婪得呼吸着樱井翔独有的气息。

他们就这样抱着好久,根本舍不得放开。

“你弄痛我了。”

“那就忍一下吧。”樱井翔温柔地说。

耳边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放开彼此,在苍茫夜色中凝视着对方模糊的脸。

“为什么现在才联系我?”

樱井翔捧着松本润的脸庞,一下一下摩挲着,就像在描绘一幅画。

松本润的表情慢慢沉静下来,一阵风吹过来,牵着他耳边的发丝黏在眼角旁。

“没有能彻底扳倒他的证据我怎么敢联系你。”松本微微一笑,“一开始安藤不让我跟,只让我陪他去见各路生意人,弄些小笔交易,然后做些善后处理,直到宫野死了他上了位,他才让我跟他手上一些暗地里做的更大的交易。下星期一他已经决定亲自去香港跟Jason做交接了,这是扳倒他的最好机会。”

说到这里,松本润的眼神突然一下子黯淡下来,避开了樱井翔的视线,他的手在樱井翔腰上开始不自觉的微颤。樱井翔自然没有放过他这个不寻常的举动。

“……润。”他轻轻喊了一声,松本润依然侧着脸,他放开樱井翔,往后退了一步。

樱井翔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抓住松本润依旧微颤的手,把他拉近自己:“那天从香港回来,你就染上了毒瘾是不是?”

松本润咬着下唇,声音变得几不可闻:“放心好了不重,这没什么,我会戒掉的。”

樱井翔觉得自己心底某处防线嘭地炸裂开来,他捧着松本润的脸,跟他额头相抵,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理性:“很快就结束了,你要撑住,等下星期一结束我就陪你去治疗。我会永远陪着你。一切都快结束了。”

松本润点点头,触摸到樱井翔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开始流淌下来,划过脸颊,下巴,他轻轻拭去,再次深深地埋进樱井翔的颈窝。



 

7.

“翔。”

“恩?”

“当初你在组里卧底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没有,宫野从来没有逼我,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我身边有你。”

“别老说些好听的。”

“那我该说什么?说我爱你?我爱你?还是……”

“我爱你。”



根据松本润的情报,这次的交易在香港九龙西部的旺角一栋旧住宅楼里进行,樱井翔跟上头申请跟香港警方跨国合作拿到批文后,带着大部队提前一天在住宅楼附近进行部署。

旺角商区的夜晚很热闹,灯火通明繁华拥挤,对比起来这座被废置的旧住宅楼越发显得毫无一丝生气,这很正常,见不得人的勾当总得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进行。

星期一如约而至,在他们等了一天快要接近凌晨的时候,樱井翔从监听里收到楼下盯梢的警员传来有几个人往这边过来的消息。


对面楼层出现了忽明忽暗的手电筒光线,不过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光线的昏暗,樱井翔从楼的这边通过望远镜几乎看不清对面里面的情况。

樱井翔的额头开始冒出一丝冷汗,他知道那里有松本润,有安藤,有Jason,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他跟松本润的生活将重新步入正轨,但越接近这一刻,樱井翔的心就跳的越快,有种隐隐约约害怕的情绪莫名冒出来。

“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不要伤害松本润,他是我的线人。”

樱井翔对着对讲机那头已经在楼下蓄势待发的突击部队说。

然而很长时间过去,对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昏暗的破旧屋子里,安藤跟Jason面对面坐着,Jason一直悠闲地抽着烟,身后站了三个手下。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跟安藤说话,就这么一直坐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安藤是个急性子,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微微显得不耐烦起来。

“Jason,放心好了,今天很安全,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安藤,我知道日本警方一直想逮捕你,前几个月你刚抓住一个卧底不是么?凡事还是小心为妙。”Jason从小生活在日本,说着一口流利地道的日语,他说话的时候随意地扫了几眼站在安藤背后的松本润和城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安藤换了个坐姿,斜着身子拉了拉领带,莫名烦躁起来。

“急什么。该你的少不了。”

Jason说完转身在身后手下的耳边吩咐了几句,手下弯下腰点点头,带着另一个拎着箱子的手下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这一系列动作毫无意外落在松本润眼里,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樱井翔一直通过望远镜牢牢盯着对面,不放过任何动静。过了很久,对面屋子终于又亮起了微弱的光线,有几个影子突然开始站起来,樱井翔见状立刻一边带着这边的人快速跑下楼一边对着对讲机下达命令。

在对面楼底蹲守的部队接到命令后迅速开始行动,他们贴着楼梯的墙小心翼翼地跑上去,手里握着上了膛的枪,蓄势待发。



Jason命令手下打开金属箱子给安藤看,里面清一色上次谈好的AA+的货。

安藤也命松本润打开箱子让对方清点数目。

“不需要验验么?”Jason问。

“不用,上次不是验过了?”安藤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随意地看了一眼松本润。松本润依旧保持着从进门开始的一脸平静。

就在双方满意地伸出手开始交接的那一刻,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随后立即冲进来好多警察举着枪对着他们大吼着让他们举起双手。

屋子里所有人震惊之余立刻掏出枪开始无目标的扫射,一片混乱中安藤终于看清站在最前面的人是樱井翔。

“安藤你他妈骗我!”Jason一边对着对面开枪一边愤怒地对着安藤大喊着。

在枪林弹雨中安藤脑子里乱成一团,城田突然中弹倒在他脚边,安藤下意识转身一看却发现松本润正拿枪对着他。安藤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果然是你。早知道当初你一回来我就该杀了你。”安藤惨白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最终还是百密一疏,养虎为患。

松本润一步一步把安藤逼到角落,枪眼狠狠扣在他的额头中间,安藤惊恐地颤抖着双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簌簌从脸上冒下来。

“三年前你怎么对我的,我现在还给你。”松本润微微一笑,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句道。他抬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藤,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动。

下一秒几个警员冲过来迅速给安藤戴上手铐,带走了安藤,安藤走前最后瞪了一眼松本,突然诡异地笑了出来。

樱井翔随后出现在松本的视线里,他握住松本润还举着枪的手,让他慢慢放下枪。

“一切结束了,润。”樱井翔说。

松本润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还沉浸在对安藤强烈的恨意里。

听到樱井翔的声音,他看着樱井翔,一点一点回过神,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樱井翔揽过他的肩膀,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三年卧底生涯加上松本润的这四个月,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结束了。

松本润抬头对着樱井翔笑了,眼神开始鲜亮起来,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

突然耳边却传来一阵越来越急速的滴滴声,松本润的笑容僵在嘴边,他在最快时间里反应了一下,立刻拉起樱井翔的手跑。

“快走!有炸弹!”





等樱井翔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白色。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手打着点滴,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望着天花板,努力回想了一下,想把自己拉到现实世界中来,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可一用力就觉得头好疼。他皱着眉上手摸了摸,发现头部缠着一圈绷带。

“喔,樱井,你醒了。”有人开门而入,樱井翔侧过头,起初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眨眨眼仔细辨认了下,看到了二宫和也。

“你昏迷了四五天了。”二宫和也说,顺便按了按钮通知医生,“没事,只是头部受到撞击,有些轻微脑震荡。”

樱井点了点头,手扶着受伤的地方,有些影像逐渐在脑海中慢慢变得清晰。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几乎整个人坐了起来。

“松本润呢?他怎么样了?”

二宫和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视线从正在看的文件中缓缓抬起,欲言又止。

“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你先别动。”二宫走上去按住正想要坐起来的樱井,对上他焦虑的眼神,又渐渐侧过头,叹了口气,“他不在这儿,他在美国。”

樱井翔有些听不明白,他抓住二宫的手臂问:“什么意思?”

“玻璃碎片炸进了他的脑部,有点严重,需要到美国进行先进治疗。”

“你说什么?二宫你说什么?”樱井翔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些什么,他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樱井。”二宫有些遗憾地说,扶着他想让他躺下来,“手术已经结束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二宫抿了抿唇,想找个合适的说法让他听起来不会太绝望。

“说下去。”樱井翔没有动,就这么侧着身子木然地坐着,眼神飘向别处,似乎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很空,仿佛失去了灵魂。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二宫说了一半,发现樱井翔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放开樱井,转过身继续道,“也就是,不知道醒不醒的过来。”

二宫不敢去看樱井脸上的表情,他就这么背对着樱井,可想而知这对他的打击有多深。这时医生进来对他进行了一些检查,扶着他躺下。他想此刻的樱井一定需要一个安静独处的空间,于是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跟着医生轻轻关门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很长一段时间里,樱井翔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一直望着,脑海中许多熟悉的画面一帧帧放过去,他想起当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感觉到松本润整个人扑在他背后,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闻到一阵血腥味。然后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有个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有鲜亮的光,笑起来就像春风般温暖,他看着那个人,看着他慢慢跑远,最后消失在远处的光源里。樱井翔觉得眼眶越来越酸,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伸出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终于闷声哭了出来。


松本润闭上眼之前最后见的人是二宫和也。二宫和也他们接到电话后立刻飞往香港,刚到医院就看到松本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头上包着的纱布重新被鲜红色渗透,脸上有鲜血干涸的痕迹。他用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跟二宫说,不要告诉樱井,然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其实二宫和也没有听懂松本的意思,但他还是照做了。所以樱井来问他松本所在医院的具体位置,他都没有说,樱井后来就再也没有问过。

宫野组随着安藤的被捕也彻底瓦解,安藤被判了无期,樱井后来去看过他,在安藤异常狠毒怨恨的眼神里,樱井始终保持着平静,并且笑着告诉他松本跟他过的很好,然后如愿看到安藤更加疯狂崩溃的样子。



半年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樱井翔的生日。

樱井翔穿着白色大衣一个人走在街上,冬天的风凌厉凛冽,刮在他脸上有些微微刺痛,他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在红色围巾里。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站住脚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游乐场门口。他想起几年前跟松本润一起来这里,松本润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兴奋地拉着他几乎玩遍了所有项目,最后松本润缠着他坐摩天轮,他正经着一张脸死活不愿意,在松本润的逼问下终于说出自己有恐高的弱点,惹得松本润对他嘲笑了一路。那时候松本润穿着一件好看的米色开衫,夜晚游乐场里的彩色灯光全都掉落在他眼睛里闪闪发亮,他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

樱井翔在游乐场里随意地走着,沉浸在回忆里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这时突然来了电话。

他接起来,那头传来二宫和也懒洋洋的声音:“在哪儿?”

“游乐场。”

“哦,没事。”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樱井翔有些莫名其妙,抬起头却发现已经走到摩天轮底下。当初他跟松本润就站在这里仰头看着,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雪白的奶油化出来流在手指上都没有察觉。后来松本润有些遗憾地拉着他走了。

樱井翔双手插在口袋里,就这么站着,仰着头看着摩天轮变幻着五彩缤纷的光转啊转,一圈一圈地来来去去。灯光闪烁着自己的眼睛,让他觉得有些刺痛。他听人说,当你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他看着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从他身边经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坐进舱里,他突然很想念一个人。



“这位先生,愿意一起坐摩天轮吗?”

耳边忽然传来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让樱井翔瞬间整个身子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樱井在梦里听过很多次这熟悉的声音,而现在却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随着冬夜里的风消散在空中,这让樱井不敢出声,他怕一出声,这场梦又醒了。

他慢慢转过头,边上站着一个人,碎碎的刘海下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摩天轮映射下的碎光,笑容是春风般的温暖,就像初次见面那样的好看,让樱井翔觉得有些虚幻,不真实。

在樱井翔诧异的视线里他向前一步抱住了樱井翔,双手环住他的肩膀,脑袋枕在他脖颈边上,风吹散他的发丝,挠在皮肤上有些痒痒的。

樱井翔逐渐感受到对方的暖暖的体温,他忍着不让眼角的泪滑下来,慢慢伸出手搂住他的腰,渐渐地收紧,他的腰线一如想象中的细薄。他温柔地蹭着他有点凉凉的耳朵,贴着他的耳根。

“愿意。”


天空的颜色斑斓得眩目,一旁的摩天轮依旧安静地转着。





“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今天是你生日嘛,当然要给你个惊喜啊。”

“那生日礼物呢?”

“我回来了这还不够?”

“不够,要别的。”

“那我请你吃饭。”

“好啊。”

“想吃什么?”

“恩……”

“恩?”

“吃你好不好?”

“……”

“喂,润,别走啊,等等我嘛。”

“……”

“不要这么小气嘛。”

“闭嘴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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